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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97年的莲子羹

爱情文章 日期:2011-8-25 1,036 浏览 我要荐稿

表哥说:“其实我除了会熬莲子羹,再没有别的比他优越了。”茹琳笑起来,用手扳过表哥的脸,很近很近地告诉他:“傻了吧你,莲子羹就是相濡以沫的味道啊。”

表哥是个非常热情豪爽的人,可是有些时候,这种豪爽过了头,往往引起一些意想不到的“后遗症”。

1995年表哥大学毕业分到机关工作,能干机灵的他很快就受到大家的赏识,据说有个领导还预备撮合自己的女儿和表哥好。就在此时,他在一次大学同学聚会上碰到一个将去澳洲读书的同学。那个同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办成出国,可是又放心不下自己的女朋友,于是想起表哥的热心,就委托他帮忙照顾那个女孩子。

表哥当时喝了点酒,很爽快地拍着胸脯答应下来。以他当时很没有预见性的眼光看来,那个女朋友不缺胳膊不缺腿,正经地在学校教书,有稳定收入,所谓的帮助顶多也就是换个煤气罐什么的,不至于麻烦到哪里去。

表哥同学的女朋友叫茹琳,家在北方,原本是想留在我们这个城市发展自己的爱情,没想到后来却发展成了孤家寡人。

这件事情传到表哥家里,大家虽然不好反对,但私底下都觉得表哥有点多事儿。因为他自己长到二十多岁,很多生活琐事都还依赖父母,怎么照顾得了一个女孩子呢?

那个时候的表哥乐滋滋地享受着单身的快乐,打球、旅行或者吆五喝六地聚会。他每星期定时联络一下茹琳,偶尔高兴了也带她和自己的狐朋狗友一块儿玩乐。茹琳和同事一起住在学校提供的宿舍里,使用管道煤气,根本不存在换煤气罐之类的体力活儿。她的确有限地找过表哥几次,只不过是维修家电之类的事情,对表哥来说真的不算什么。

大概过了三四个月的样子,那个去澳洲的同学忽然打长途给表哥,吞吞吐吐地说要和茹琳分手,并让表哥代做茹琳的思想工作。事情弄成这样,表哥意识到有点麻烦,但他还是确信自己是能够轻易搞定的。

虽然那时表哥没有真正恋爱过,却不乏和女孩打交道的经验。何况他谈吐风趣,带点那种很时髦的贫嘴,经常能把女孩子哄得团团转。

作为全权代表对茹琳摊牌前,表哥已预备了好几套说辞。可到了现场,他只口吐莲花地说了一半,面无表情的茹琳却说自己怀孕了。这个出人意料的消息叫表哥吃了一惊,他试探地问茹琳准备怎么办。那个茹琳没有想像里的伤心欲绝,只是用一种非常无所谓的姿态表示:“没关系,去做掉不就得了。”表哥听后稍微松了口气,觉得如今的女孩太想得开了,不然自己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。

接下去表哥出了半个多月的差,回来的当天,他好像是下意识地给茹琳拨了电话。当时表哥只想礼节性地表达自己的问候和关切,可电话通了,那边的人却告诉表哥茹琳已辞职离开了学校。

根据茹琳同事提供的情况,表哥很快在一个居民区找到了茹琳。那个地方离市中心较远,外加被划为拆迁地带,所以很多住户都用很便宜的价钱把老房子租出去,赚一点算一点。茹琳住在一间后院的屋子里,那是1997年1月底,附近租房子的很多外地打工者都在忙着返家过年,所以整个地带显得格外冷清。那时茹琳已经跳槽到一家小企业当会计,临近春节厂里没有事情,她那副样子不敢回家,也没有地方可去,所以只好每天待在潮湿阴冷的小屋里。

表哥看着穿着单薄、满脸疲惫和无助的茹琳,就试着问她想不想回家。茹琳不说话,低头用手抚着腹部。表哥这才看见那里已微微隆起了,于是惊讶地问:“怎么?没把孩子做了?”茹琳沉默了片刻,轻声说:“去了两次医院,可每次都下不了决心。”表哥从那种语气里听出了母性的本能和无助,于是想了想就说:“既然这样,就去我那里住一段时间吧。”其实他当时的想法并没有高尚到哪里,不过是想让茹琳有一个良好的环境度过孕期。

表哥把茹琳带回家,家里人尽管保持着表面的客套,但背后都免不了有些埋怨——你自己还没正经恋爱呢,带个怀孕的女孩子回家算怎么档子事儿呢?可是表哥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,一个劲儿地安抚家里人说:“嘿,就当是帮朋友善始善终吧,等孩子生了她爱上哪儿上哪儿。”

那时表哥家周围住的都是多年的街坊,知根知底的,突如其来地看见一个怀孕的年轻女子进进出出,无论怎么解释,渐渐地就有了一些私下的猜疑。特别是茹琳后来报名参加一个怀孕妈妈辅导班,表哥不得不每周花两个晚上陪着她去保健医院学习,这下议论更多了,而且言语里还有了些不屑和鄙夷。

茹琳自己也意识到了,于是向表哥挑明:“我还是搬走吧,老这样对你影响不好。”表哥听了,一咧嘴用很贫的口气说:“没什么不好啊,我觉得自己提前学了很多东西,以后自己结婚生孩子就不愁没有经验了。”

那是一段很平常也不太平常的日子,表哥和茹琳朝夕相处,甚至在辅导班里表哥常常像那些当丈夫的一样跟着医生学这学那,但他们之间感觉并没有什么特别。有时两个人都在内心觉得:等孩子生出来就可以各奔东西了。

后来有一回表哥去同事家,无意间听同事的岳母说起老家的莲子羹如何滋养孕妇,表哥一下子就记进心里,第二天就买来莲子,每天下班后就下厨房煮莲子羹。

熬莲子羹是一种很技巧的活儿,需要文火慢熬,添加冰糖等配料比例也有讲究。开头时表哥因手艺拙劣不仅自己手忙脚乱狼狈不堪,而且熬出来的莲子羹不是夹生就是糊了锅,好端端的东西煮得很不成样子。

尽管莲子羹不太可口,却使表哥和茹琳多了一些彼此了解的时间。两个人就那么面对面坐着,一边吃莲子羹一边聊天,后来彼此都慢慢敞开了心扉。表哥讲他心目中幻想的理想爱人的样子,茹琳也说她既爱且恨更不能忘怀的前情。那些内心的私密随着莲子羹的香味流溢而出,一切非常自然,互相间有一种可以倾心述说的朋友感觉。

一切似乎很顺利,可想不到的是,茹琳生下的孩子因为肺炎只活了两天就夭折了。那两天表哥像个很尽职的丈夫一样周旋于茹琳、孩子和医生之间,但他也无能为力,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挫折连连的茹琳。

那时的茹琳万念俱灰,开始不吃不喝。表哥绞尽脑汁,最后熬了一点莲子羹,用小碗盛了端到茹琳面前。可茹琳一挥手打翻了碗,简单地说:“别烦了,我不想活。”表哥愣了一下,回道:“那好,你死之前赔我全部的莲子羹。”茹琳冷笑说:“超市里最好的莲子十二块一斤,我再穷也赔得起。”表哥一听噌地跳起来,急赤白脸地扳着手指计算说:“你傻了吧,我找熟人一趟一趟跑洪湖乡下,买秋天刚收的磨心白莲子。为了熬那些破莲子羹,我放弃了很多娱乐和休闲,连人家给我介绍女朋友晚上见面都不能答应,你拿什么赔啊!”

茹琳被表哥骂得傻了一阵,然后回过味,边哭边夺过剩下的莲子羹一股脑儿地吃了。哭完吃过,她说:“今天你忘记搁糖了。”表哥听了,悬着的心松了一点,但也有了一些异样的感觉。

在莲子羹滋养下的茹琳恢复得很快很好,以后她找了新工作,找了新住处,更重要的是整个人的精神面貌焕然一新。两个人就这样很自然地开始进一步的交往,有时在表哥家,有时在茹琳自己的住处,固定的节目就是熬莲子羹,花样翻新地配着百合、红枣、西米之类的食品,虽然还是香香的,虽然很多东西没有说破,但彼此都能感觉那“滋味”已经有了质的变化。

在莲子羹温馨的气息里,人们也开始用另一种眼光看表哥和茹琳,连很多原本对他们不那么看好的人都在改变看法,好像事情应该就是这样的。

转眼到了岁末。一天,表哥接了个电话,是那个去澳洲的朋友下飞机后打来的。于是表哥带着茹琳去见他。那个朋友谈起当初的情变,原来有很多身不由己的理由和艰辛的内幕。现在他已获得澳洲身份,所以用最快的速度回来寻找属于自己的那份爱情。

茹琳一直在静静地听,不时用眼睛朝表哥瞟。表哥等朋友述说完毕,很豪爽地说:“OK,OK,以后她由你接管,不会再麻烦我了。”说完他甚至做了个彻底解脱的夸张动作。

茹琳的心一下灰了很多,她联想起表哥曾经描述他的理想爱人的类型,觉得无论如何都不是自己这种。

很快表哥就带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在朋友圈里出没,大张旗鼓地介绍那是个教授的女儿,还有他如何为对方榨新鲜果汁的经验。

后来有一天,茹琳单独约那个教授的女儿,跟她说:“他是个特别体贴别人的人,你和他在一起,千万要学会熬莲子羹,他喜欢加一点点蜂蜜的那种,甜味淡淡的。”教授的女儿看了茹琳很久,终于说:“其实我做不来那种莲子羹——他拉我是演戏,好让你不用牵挂地去澳洲。”

茹琳明白过来,当下就跑去找表哥,骂他怎么可以推让自己喜欢的人。表哥说:“其实、其实我除了会熬莲子羹,再没有别的比他优越了。”茹琳笑起来,用手扳过表哥的脸,很近很近地告诉他:“傻了吧你,莲子羹就是相濡以沫的味道啊。”

1997年的莲子羹不见得多浪漫,但对表哥和茹琳来说却是爱情的正式开始。现在说起来,表哥总是得意地跷着指头说:“我老婆熬的莲子羹啊,香香的。”

其实爱情有时就是香香的,以最朴实的滋味伴随一生一世。

作者:小羽 转自:《人生与伴侣》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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